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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個天亮


作者:徐嘉澤


出版社:大塊文化


出版日期:20120829


 


如果人生只有這一輩子,沒有輪迴、沒有來世、沒有重來的可能,那你會想盡心盡力快快樂樂地過?還是躲躲藏藏,什麼都照別人說的過?」


 


歷史就像數不盡、一個接著一個的深黑隧道,裡頭空氣悶熱沉滯,你喘不過氣,拼了命的想要找尋出口,每當露出一丁點光亮,你便死命奔去,彷彿那光轉瞬即逝,期望越大,失望往往越大,當你像飛蛾撲火般奮不顧身,換來的是更深的黑暗,另一個望不到盡頭的隧道。身處在黑暗中的我們,彼此依偎,感受時代的考驗,承受那些重重落在肩上的擔子,搖搖擺擺中尋找出口。有人屈服於時代,有人被時代吞噬,鮮少有人創造時代,我們都不過是在黝暗隧道中互相推擠、摸黑前行的採礦工,越想觸摸日頭的溫暖光亮,就越是往深不見底的地底鑽,直到我們都被時間所埋葬,一波又一波的人們前仆後繼,就像西西弗斯推巨石般,自以為能跳脫命運的捉弄,仍逃不過宿命的桎梏。


 


當我們越想改變這個世界,卻越容易被這個世界所改變。當我們想要打破所有的規矩,卻拼命的想要建立新的遊戲規則;當我們唾棄掌權者的顢頇無能,卻在不知不覺中成為更令人唾棄的領袖。想要大立必得大破,然而大破並不保證大立會隨之而來,當我們不斷的挑戰權威和那些早已過時的制度,卻已在某個微妙時刻成為另一種權威。所有的腐壞都來自想要自我保護,保護已有的、即將有的權力或是關愛。當我們一無所有、再也沒有可以失去之時,才能堅強的抵禦所有的壓迫,但是每一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牽掛,哪怕你再怎樣否認,都免不了在你的心頭上,仍擺放著深深思念的,或深以為憾的,於是當你劃開柴火,盼望引來光明,其實你是想要看清,你所掛念的,是不是還在你身旁。


 


徐嘉澤野心很大的將一段不算長的台灣民主歷史,壓縮在兩百多頁的家族史裡,幾乎像是趕場一般,或者更像編年史,讀者隨著高雄林春蘭一家三代生命的流動,一同快速瀏覽了小島從日治時代到2012末日之前的重大事件:二二八、白色恐怖、美麗島、解嚴、政黨輪替、外勞人權、同志情慾覺醒、校園霸凌、野百合學運,甚至延續到八八水災、大埔農地被破壞、樂生療養院迫遷,到日本311震災,就像是走馬燈一樣,我們一起跟著作者趕路,必須在短短的篇幅中跑完。而徐嘉澤採取類似卡通製作的技巧,來克服來去匆匆卻不深刻的缺點,而以短篇連作的形式,讓曾經參與這段歷史的讀者,自行補足那些來不及說的事件。


 


〈下一個天亮〉說的是林春蘭丈夫為追求真實報導,捲入二二八事件的泥淖,儘管僥倖苟活,卻自此成了一株只會發呆的植物,像是自我懲罰,更是懲罰家人;〈美麗島〉講的是春蘭小兒子起義或許受到父親的影響,以參與社運來證明自己的存在,作為對於公理正義的實踐,換來一場牢獄之災,成為他為台灣民主奉獻的榮譽印記;〈我等就來唱山歌〉則是以起義的同志兒子哲浩和男友傑森到美濃參加反水庫運動,他對那些歷史和運動沒有興趣,只對深愛的男友有興趣;〈A7802〉講的是21世紀初發生的外勞暴動,在原應民主的新時代,卻仍存在最專制極權的勞務條件,只因他們身上的血與台灣人不同,從中帶出春蘭大兒子平和擔任人權律師的角色;〈Y少年〉則將時間再次往前推移,擔任教職且在研究所進修的哲浩,在一次探訪校園霸凌當事人學校的旅程中,與自己的生命歷史重逢,因為陰柔性情而被排擠的故事幾乎都一樣;〈阿美!阿美!〉則讓我們看到新移民婦女的處境,原先被壓迫的卻反過來壓迫另一個身分的弱勢,然而只要將彼此的地位對等看待,就能從中找到和諧美好的相處之道。


 


〈野莓之戰〉則讓起義對兒子的出櫃真正釋懷,與其擔心自己死後沒有子孫祭拜,不如好好祝福兒子努力活出他自己;〈公理正義的華裳〉將春蘭丈夫時而拼命寫下卻無人知曉的自白內容揭露,那是一個丈夫父親所能做的決定,也是身為對正義追求者最大的悔恨,這份幾乎是醜聞的文件,嚴重威脅到向來以民主鬥士自居的起義,在黨內的地位和名聲;〈無父之人〉通常是出櫃同志的處境,本文則樂觀的描述子與父親情的和解與諒解,是哲浩與傑森同志的情誼,終於獲得父親的體諒,他們再也不是無父之人;〈無聲電影〉是全書最令人動容的一章,讓Y少年(影射的是20004月的葉永誌事件)的母親說話,「我救不了我的小孩,我要救和他一樣的小孩」;最後在〈末日之前〉畫下句點,父親的秘密得以保存,而起義藉著保密,與這個家才算有了聯繫。


 


乍看之下,壓迫與被壓迫是本書的主軸,無論是陳儀政府對台灣人民,或是蔣家政權對黨外人士,或是異性戀霸權對同志,或是在地工廠對外勞,或是本地雇主對外傭,或是一再的政府對人民,有權者對權力弱勢者,被壓迫的常常反過來成為壓迫別人的;與其說是壓迫,毋寧說是誤解和理解,所有的不公不義,都起源於誤解,當人們不再努力想要彼此理解,衝突和壓迫就會產生,只要用理解來化解誤解,權力結構就有機會翻轉,或許這就是台灣歷史的那道光。不論黨派顏色族群,理解是和解的開始,沒有人是要被犧牲的,只要不妨礙到他人,每個人都有權利活出他自己,無論是國家民族的大我,或是親情愛情的小我,我們都將為彼此點亮蠟燭,照亮彼此的道路。就像黃國倫的〈天光〉唱的:「天漸漸光/雲慢慢的散/溫暖的土地/咱永遠不孤單」。


 


我們終將不再等待天光,因為天早已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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