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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人
 
作者:吉田修一
原文作者:
YOSHIDA SHUICHI
譯者:王華懋

出版社:麥田

出版日期:20081030


殺人的就一定是加害人?被殺的就必定是被害人嗎?吉田修一藉由這本除了是他自陳出道十年的代表作,更是透過推理氛圍包裹住人類最真切情愛的巔峰之作,探討善惡間的模糊地帶,有如一記沉鐘,喚起你我許久未曾悸動的情感,亦有如主角祐一和光代所尋找的那座燈塔,照亮了內心深處由寂寞所架構出的陰暗角落。「所謂寂寞,或許就是冀望有誰來聆聽自己說話的心情吧」我們在閱讀過程中,一方面讀進了命案每位關係人的寂寞,另一方面讀盡了自己那曾經有過、早已遺忘的孤寂。於是,自己的身影彷彿和書中的某個人物重疊,然後在字裡行間獲得救贖,只因為那巨大、莫名的寂寞,作者聽見了,並且替我們說了。


清水祐一,一位土木工人在情急之下殺害了擔任保險業務員不久的網友石橋佳乃,本書即以此為主軸,呈現在事件風暴中心及邊緣的人們,在事發前後的心境和作為,往事和現實交織出令人慨歎的巧合和緣分。儘管作者沒有點明,讀者自然也能推測出祐一在遭到母親依子遺棄的渡輪場,那個給癡癡等待的他烤魚捲的小女孩,便是將來會死在他手中的佳乃。全書用恰到好處的節奏,巧妙轉換視角,讓每位出場人物發聲,就算是配角也有他們的獨特性格和遭遇,沒有任何一處的描寫是多餘的,所謂的「穠纖合度」大抵就是如此。


祐一自小被遺棄,和外公勝治外婆房枝相依為命,沉默寡言,儘管有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最大的興趣就是車子。他是個會為愛付出一切的人,然而在大部分的戀情裡,總是一廂情願的愛情傻瓜,讓旁人心疼,讓心儀對象感到無比壓力。無論是在性愛按摩店認識的美保,或是在浮誇虛榮的佳乃,一昧的付出,讓他越是在愛情感受到巨大的寂寞。直到他認識了一生的摯愛光代,才真切體認之前的跌跌撞撞,只因為沒有遇到對的人。


馬込光代,一名西服店店員,和開朗的雙胞胎妹妹珠代不同,習慣埋藏心中洶湧的欲求,「不夠社會化」,讓她的愛情長期空白,不是不想談戀愛,而是沒有遇到對的人。莫名的緣分將她和祐一牽引在一起,宛如瞬間石火般,燃燒著熾烈的愛苗,任憑祐一是個逃犯,光代也無怨無悔的跟隨,只為貪心的想要把握住相處的每一個時刻。


他們都是渴望愛已久的可憐人,無論是祐一用心手做便當,帶給美保在狹窄的按摩室裡享用;或是光代在高中日記上寫著對未來美好家庭生活的想望,漫漫的尋愛路程終於有了回報,付出的愛不只有了回音,而是滿腔的激情,和相見恨晚的遺憾。作者塑造了一對單純、敵不過命運捉弄的亡命鴛鴦,兩人的生命因相遇而激發出光和熱,也因為這沉重的枷鎖,產生甜蜜又苦澀的羈絆。


花花公子增尾圭吾以玩弄他人為樂,富有的家世使得他恣意遊戲人間,不懂得付出真愛,也對他人的付出嗤之以鼻。或許是從膚淺的佳乃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真實面目,所以才感到不耐生厭,進而做出踢趕佳乃下車,拋她於荒郊野外,埋下祐一痛下殺手的近因。窩囊的展開逃亡旅程,又自以為是的凱旋歸來,暴露出空虛的本質。「沒有珍惜對象的人,自以為什麼都辦得到。」他也是迷失在寂寞的一份子,只不過是用傷害、無視他人,來證明自己的存在。


佳乃,一位離鄉前往城市工作的女孩,越是想擺脫窮酸的背景,越是讓自己沉淪在物質和金錢的泥淖,無法自拔。是誰殺了她?是狠心拋下她的增尾?是被激怒的祐一?抑或是在人生道路上迷途的自己?以法律的角度來看,祐一因為無法控制自己的衝動、將佳乃殺害,無疑是加害者;然而佳乃執著於男性的追求,用身體換取金錢,不懂得如何回應別人的痴心追求,不懂得腳踏實地實現夢想,告別最初的純真,迎向墮落後伴隨而來的滅亡。或許她也是帶領自己步向死亡的加害者。


除了「祐一&光代」、「增尾&佳乃」這兩組對照外,更深刻的描寫了加害者和被害者雙方家人的處境。經營理髮店的佳男難以接受心愛的女兒,竟是道德敗壞的放蕩女,而心中湧起的巨大憤怒,迫使他攻擊欺負女兒的增尾,卻換來無情的嘲笑;而對佳乃的思念,讓他在命案現場遇見女兒的幽魂。當他踏著落寞的步伐返家,看見旋轉的招牌,髮妻里子重打起精神的姿態,他脫口而出的那句「我回來了」,頓時讓我忍不住落淚了。至於受到接連厄運侵襲的房枝,受到巴士司機的「妳要振作點啊」鼓舞,挺身面對殘酷的命運。不只被害者家屬要試著走出痛失親人的傷痛,加害者家屬同樣背負著令人窒息的包袱。


遺棄祐一、讓兒子得不到家庭溫暖的依子是加害者,祐一為了平衡雙方角色,向她索取金錢,使母親增加被害者的身分。最後,同樣為了平衡他和光代的角色,拉著他逃亡、阻止他自首的光代是加害者,伸出手試圖殺害她的自己,就也一樣成為加害者了。最後,他是因為變態心理而要殺害光代的嗎?或許是,但是跟隨他倆一路走來的讀者,甚至是被勒住脖子、僥倖逃生的光代,應該都寧願相信,祐一是深愛光代的。


生命中總該有一種純粹,是為了所愛的人而存在,即使背負著「惡人」的印記,犯下「惡人」的罪行,也要極力保護她,不讓她受到絲毫委屈,誠心希望她幸福。這是屬於惡人的小小幸福,對心愛的人的小小成全。在愛情裡,沒有加害者,沒有被害者;只有愛人的人,和被愛的人。就算墮入地獄,也要奮力去愛。然後,無怨亦無悔,方是「惡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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