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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傑.艾克洛命案:克莉絲蒂120誕辰紀念版
The Murder Of Roger Ackroyd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譯者:張江雲
出版社:遠流
出版日期:2010年09月01日
(以下全篇都是雷,尚未讀過本書的讀者請慎入)
1920年代,人們對於推理小說的想像,大抵可以柯南‧道爾的〈福爾摩斯探案〉為原型,亦即當事件發生,腦力過人的偵探或透過人物訪談、破解心防,或多方 蒐集證據予以抽絲剝繭,挖掘案件背後的真相。這般側重縝密的理性邏輯思維的架構,儼然是推理作品的主流,也最符合讀者的期待,特別是其中隱含著「所有事件 均可獲得解答」的哲學觀,我們得以從中獲得安全感,只要活用灰色腦細胞,可大方與無知告別。每個人理解世界的方式均不相同,推理小說的眾多類型可視為作者 提供的一種視角,一種思考理路。
而克嬸之所以能在推理世界中,持續不墜歷久不衰,並不在於其作品多麼曲折離奇,或是如何嚴密無破綻,畢竟要同時兼顧情節的意外性與合理性是莫大挑戰,特別 是她創作頗豐,部分作品所用詭計難免重複,甚且優劣不均,然而其最大的不朽價值在於,克嬸在古典推理時期,開創了許多寫作手法,擴展讀者的眼界,同時也是 後世作家們效法致敬的對象。以1926年出版的〈羅傑‧艾克洛命案〉來說,本書即為「敘述性詭計」的鼻祖。
本土推理作家凌徹為「敘述性詭計」下了如此定義:「作者利用文字的曖昧性與隱蔽性,來營造讀者在閱讀時的錯誤認知,並藉由打破讀者單方面的默契,以得到結局意外性的一種詭計。」簡言之,迥異於傳統推理是兇手與偵探間的生死對決,而「敘述性詭計」則為作家與讀者間的爾虞我詐,兩者最大的差別在於後者將文字視作成就詭計最關鍵的一環,以情節拐騙讀者,形塑一個與真相截然不同的世界觀,最後在結局一舉戳破假象,藉以製造閱讀樂趣。
「敘述性詭計」所刻意建構的顛覆觀念近年來似乎走到瓶頸,其一是過多的類似作品讓讀者產生疲乏厭煩,同時部分作者玩弄其手法已達走火入魔地步,偏離推理小 說所要求的理性思考,而自我設限成文字遊戲,其二是閱讀此文類的樂趣在於事先對真相全無防備,以及對作者的全然信任,一旦作者本身被歸類為「敘述性詭計」 創作者,原先所假設的未知便不存在。推理作家路那即言「由於此一詭計相當特殊,讀者只要聽聞便可知詭計架構,故一般討論時,極少直接談論某書是否為敘述性詭計,以免「爆雷」之危險。 」我想,鮮少有文本需要如此善加保護,如此脆弱、幾近不堪一擊,是推理文本中「不能說的秘密」。
熟悉白羅探案的讀者乍讀本書,或許以為主述者夏波醫生不啻是海斯汀上尉的替身,「福爾摩斯與華生」的搭檔畫面即根植於你我腦海,於是我們帶著這份誤解,或 說是對作家的信賴,全然接受其觀點與所提供的線索描述,未料書中的內容即是詭計的一部分,文本成為犯案手法之一,大大顛覆對「偵探跟班」的印象。1928 年資深編輯諾克斯(Ronald A. Knox)提出「推理小說十誡」中,第九條「偵探身旁的忠心朋友,思維應該坦白;其智商最好在一般人之下」,猜想應該是對著克嬸而來吧。
同樣是1928年,推理名家范達因提出「推理小說二十法則」,仍恪遵古典推理的規範,強調推理的公平性,然而「敘述性詭計」則無視一切僵化誡律,對於初讀 作品的讀者來說,相信是極大震撼,可以想見在近百年前發表本書所引來的熱烈迴響。儘管書中情節不盡合理,比如兇手夏波醫生在被揭露犯行後,採取自殺手段, 妄想為自己保留顏面,則與白羅召集相關當事人齊聚住居所言「罪犯現在就在這個房間裡」互相矛盾,畢竟真兇已死,其餘人皆不是兇手,要如何說出真相而又不傷害夏波的名聲,顯然白羅的灰色腦細胞需要再次發揮其效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