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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祖國(上)
作者：山崎豐子
原文作者：Yamasaki Toyoko
譯者：王蘊潔
出版社：皇冠
出版日期：2012年01月02日
1941年12月是二戰歷史上永難磨滅的一頁，日本海軍指揮官山本五十六主導了偷襲夏威夷珍珠港的「Z作戰」，不僅成功將美國捲入世界大戰，更注定了日後 以兩顆原子彈轟炸廣島長崎這般不堪的結局。然而當時舉國沉浸在軍國主義狂熱的日本，應該沒想到羅斯福總統竟以隔年2月頒布的9066號行政命令，強迫11 萬日裔美國人在一夜之間遷徙至近似納粹集中營的「收容所」，這些包含第一代胼手胝足在異國開墾的日本移民和取得美國公民身份的第二代、第三代，都被迫放棄 原先安穩的生活，和辛苦奮鬥一輩子換來的房產，只因他們流著日本人的血液，是造成美國陷入危機、引以為恥的替罪羊。
記者出身、擅長以長篇小說描述時代風貌的山崎豐子，於1983年出版〈兩個祖國〉，即以天羽賢治和天羽忠兩兄弟分別代表美日出戰的尷尬處境，具體呈現出二 戰時日裔美國人的兩難與辛酸，本作後於1984年改編成大河劇〈山河燃燒〉，由松本幸四郎、西田敏行主演。上集從賢治因報導大野奈美無故被捕而於獄中自 殺，遭到輾轉囚禁在氣候惡劣的亞利桑那俘虜營開始，到自願從軍加入麥克‧阿瑟的情報部門為止，詳細敘述日裔美國人受到的種種不平等待遇與嚴重違反人權的歧 視，以及內部分裂成親日派、親美派的矛盾內鬨，出於人性的生動刻畫，更令讀者彷若置身艱困的收容中心，受無情風沙包圍的一無所有，只有拼命求生或是徹底放 棄的痛苦選擇。
「與其跪在讓我飽嚐屈辱的人面前，我選擇走向苦難之路」，受 過日本傳統教育的賢治，即使面對決定生死的審訊官，依然堅持表彰隱藏在血液中的日本魂，然而親情的羈絆往往讓他在成就自我和家人期望間來回擺盪，環境不容 他有絲毫的滑溜或是不做決定，哪怕會跌跌撞撞，他也要盡可能走出屬於自己的道路，無論是將他關入戰俘營的美國，還是遠在太平洋另一端的心靈祖國日本，兩者 的文化都將影響他的抉擇。故鄉學長島木文彌對他的勉勵「義中有命」，或可視為作者對飄盪在兩種身分、無依無靠的日裔美國人最好的注解：「靠自己的意志開拓命運，也就是讓自己的作為有意義，才有人類的存在價值」，我想這也是山崎豐子自〈白色巨塔〉(1965)以來，讀者深為其作品著迷的「人道精神」所在，與卡爾‧羅傑斯「成為一個人」遙相呼應，唯有人類自己喚醒內在的創造力與自控力，任憑外在再如何險惡，都不過是坎坷的挑戰，當咬緊牙關克服之後，人也就能真正成為他自己。
本作中令人動容的一幕是，賢治的幼子發高燒，非得注射盤林西尼才能活命，收容所的醫生彼德‧皮特森不顧規定，依然堅持給身為日裔的亞瑟注射，他是這麼說的：「不要忘記，這種充滿人道的行為，才是真正的美國」， 就算戰爭再怎樣扭曲人性，人性中的某種光輝仍不容踐踏，甚至還兀自散發出耀眼的光芒。自2009年開始，美國加州政府陸續頒發將近750位日裔美國人榮譽 學位，那些欣喜接受遲來半個多世紀畢業證書的人們，絕大多數早已白髮蒼蒼，然而不論公道來時多晚，美國也正深刻為當年的錯誤決策謀求贖罪的機會。
911事件之後，來自巴基斯坦和印度的亞裔美國人，一如戰時的日裔美國人，向來以自由人權自豪的美國，再次墮入歷史的悲劇中，許多南亞裔無故遭到歧視、恐 嚇威脅甚至謀殺，那些擁有黃皮膚的人們一定也會產生和賢治一樣的迷惑和不平，為什麼同樣是美國人，只因為膚色的不同，而有根本的差別待遇。這部近30年前 完成的史詩鉅作中，所勾勒出的驚弓之國，確實還在人世間漫遊，只要人性中的貪婪偏執所引發的戰火尚未熄滅，類似的地獄般景象仍將持續上演，但是這世界之所 以不斷進步也是出自人類的自省和趨於向善的本性。2011年9月，福斯體育台因為在校園節目中嘲笑亞裔美國人的口音及常識後，因受到強烈的抗議而被迫道 歉，也許上世紀遺留下來的種族隔閡仍在，而人與人之間的尊重和互諒，將逐漸融化這一座座高牆。
司馬光〈無為贊〉有云：「進退有義，得失有命」，所謂人即是為所當為，做自己認為對的事，並且堅持到底，自然就會發自內心感到驕傲。我們不是因為身為美國人、日本人或台灣人而自豪，而是因為身為一個無愧天地的人而自豪。你我的心靈，就是不變的祖國。
延伸閱讀：
那一場風花雪月的事：傑米‧褔特《悲喜邊緣的旅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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