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語症候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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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隱的雷季
 
作者：恆川光太郎
譯者：王蘊潔
出版社：皇冠
出版日期：2008年11月05日

本書是恆川光太郎繼〈夜市〉之後，將民俗學融入小說中的長篇力作，延續一貫擅長描繪古樸中帶有玄幻的寫作風格，營造一個虛實難分、富含深刻寓意的異世界。穩城，遺世獨立的小城鎮，一如其名，由於封閉的環境，穩定的如同一灘死水；穩，形近似「隱」，穩城是隱城，一來隱藏於世，少人知曉；二來在平靜無紋的表面之下，暗藏著不可言說的駭人「神隱」習俗；穩，日語音近似「怨」，穩城是怨城，小城外是亡靈四處遊蕩的墓町，墓町所包圍的是每年在雷季神隱的怨靈。朗朗晴空中，則飄散著沒有形體的「風呼呼」，尋找下一個足以附身的宿主。

兩個不同時空，兩位主角交織構成一則人心變異的古老傳說：少年賢也因犯下殺人罪行，從穩城逃入現實世界；少女佐竹茜為無情繼母所迫，從現實世界遁入穩城。表面上看，兩人都是逃出；若從彼此的角度看，自己想要逃出的，竟是對方急於進入的處所，在人心難測的世道中，無論逃往何處，都沒有真正解脫之所。讀完全書，我們才會赫然發現，那位穩城傳說中的著名鬼眾「鳥羽木乃其」，也是那位冷血殘酷、擄走茜的中年男「鳥羽」，才是真正的主角。

照理說，鳥羽應該是貫穿全書的靈魂人物，然而作者卻不選擇直接從他的生平事蹟，進行平鋪直述，而是透過賢也姊弟二人離奇卻受宿命牽引的遭遇，極其婉轉曲折的，分別從時間線的兩端，逐漸勾勒出一代狂人孤單血腥的輪廓。也因此要如何精準的安排配角戲份，避免喧賓奪主的失衡發生，從而使得支線劇情徹底成為主線的血肉，彰顯鳥羽的瘋狂性格、和他逐漸往黑暗墮落的命運抉擇，便是論斷本書佈局優劣的關鍵。

可惜的是，賢也和穗高青梅竹馬的情愫，守夜人大渡先生的慷慨義氣，風呼呼實踐諾言的執著，甚至連同樣是殺人不眨眼的和久，都刻畫的比鳥羽木乃其這位到後半部才翩然正式登場的主角來得生動完整。當然，恆川依然成功創造了一個以假亂真的異世界，無論是穩城冬春之間雷季降臨，賢也逃亡時遇到的妖獸，更不用說城鎮、草原、山丘等景致，無不歷歷在目。閱讀本書，就宛如身在〈山海經〉滿是山靈精怪的奇幻瑰麗之境。

但是，一部精采的作品，除了建造精美的舞台外，還需要堅強充實的故事骨架來支撐。過於著重鳥羽受制心魔的殘忍心性，後來第三次死而復生，失去風呼呼的他，重回膽小的自我，而後一路到和賢也的相遇，失蹤多年的茜突然現身，被姊弟合力收服。這一切來得既快且急，鳥羽受限於篇幅，淪為RPG遊戲最終關卡的大魔王，而且還是變弱的肉腳。如果能在「賢也/穩城」篇，加重鳥羽對和久的影響，同時用事件強化鳥羽最後心境的轉折，相信鳥羽木乃其就不再只是串場的角色，而是能呼應穩城命運的悲劇人物。

在雷聲大作的深夜，被鬼眾帶走的不只是被排擠、欲除之而後快的俗世之人，還有那漸漸冰冷的心。你我都曾經有過孤立無援的時刻，沒有人理解，沒有人能夠依靠，或跟賢也和茜一樣，選擇了逃離；或跟鳥羽一樣，選擇了挺身對抗。可是說穿了，都不過是從一個異世界遷徙到另一個異世界罷了。孤單和寂寞，變成肩背上的一對羽翼，帶領我們無盡漂流，直到尋得能夠安心依靠的國度。